“我独身45年，也等了他45年，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看他，哪怕仅只是一眼！”

　　65岁的阿姨声泪俱下的说，千里迢迢的远赴福建平潭，只是为了寻找45年前的初恋。

　　可是，让她没想到的是，消失了45年的海军初恋，竟然变的让她不敢直视......

　　夏日的清晨，小院里的栀子花开的热烈又繁茂，洁白的花朵俏立枝头，似雪似玉，馥郁的甜香让人沉醉。

　　65岁的林素清半躺在一把老藤椅上，凝视着那颗她精心养护了几十年的栀子花树，微风轻拂，花朵在轻轻颤动，像是初恋情人那温柔的目光，又像是他在喃喃细语......

　　面前的小桌子上，是一本老旧的相册，封面的色彩早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摩挲变得黯淡无光，边角也因为无数次的翻看被磨得起了毛边。

　　林素清戴上老花镜，小心翼翼的拿起相册第一页里的那张照片，泛黄的相纸边缘微微卷曲着，一名穿着海军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驱逐舰旁，裂开嘴，露出洁白的牙齿正爽朗开怀的大笑，身后是翻涌的浪花和蓝天白云。

　　她指尖颤抖的抚过照片背面那行褪色的钢笔字：“1979年，镇海号，赠吾爱素清”，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，浓的化不开的酸涩与相思在心底翻涌......

　　当年那些甜蜜的誓言，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，可如今的她，却孑然一身，每天都沉浸在旧时光里，难以自拔。

　　那是1978年的夏日，浙江19岁的林素清正在供销社里专注的整理货架，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她苗条的身影上，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。

　　门突然被推开，有人大步走进来问：“，请问卖的有电池吗？”，声音低沉，似乎带着海腥味。

　　林素清转身时，看见一个穿着藏蓝色海军制服的年轻军官站在柜台前对她微笑，他摘下水兵帽，露出被海风吹得发红的脸，剑眉斜飞入鬓，眼眸深沉，高挑鼻梁下，是线条坚毅的双唇。

　　林素清慌忙踮起脚去拿最顶层的电池，可惜还是差了一点够不着，正当她想去搬备用的小凳子时，年轻男人径直走了进来，伸手轻松帮她取下电池。

　　男人买了电池离开后，林素清的目光痴痴的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，甚至同事喊她都听不见，心里暗暗后悔刚才没有和男人多说几句话，没有打听下他在哪里工作。

　　男人第二天竟然又来了，要买清凉油，店里那会儿恰好没有别的顾客，一起上班的同事又去仓库领货了，男人买完东西后并没有马上离开，而是主动跟林素清聊起来。

　　男人告诉他自己叫陈海生，今年22岁，是东海舰队某驱逐舰上的电工兵，最近一段时间舰队在港口修整，因此他有较多的时间出来采购。

　　自那以后，每周日下午三点，陈海生都会准时出现在供销社里，有时买包烟，有时买盒火柴，或者什么也不买，仅只是看看林素清，能跟她说几句话就觉得很开心。

　　林素清也会跟同事调好班刻意在那一天上班，站在柜台后面等他，人多的时候，哪怕两人的交谈只限于询问价格、付钱、找零这样简单的几句话，她也觉得心满意足。

　　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，陈海生抱着工具箱闯进来，头上湿淋淋的在滴水：“你好，收音机坏了，能借个螺丝刀用下吗？”

　　林素清急忙翻箱倒柜的去给他找，递螺丝刀的时候，又顺手拿起自己的手帕一起递给他，示意他擦擦头上的雨水。

　　陈海生看着那方洁白的手帕有些不好意思接，正在犹豫，听见林素清轻声说：“擦擦头上的水吧，别感冒了。”

　　陈海生感激的答应着，接过对面姑娘递过来的手帕时，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，一股电流顿时顺着他们的指尖炸开，两人立刻都红了脸。

　　收音机修好后，他却把零件盒忘在柜台上，再回来取时，偷偷在柜台上放了一朵盛开的栀子花。

　　那晚，她把那朵香气馥郁的栀子花放在枕边，在悠悠的花香中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，梦里是在一片开满栀子花的花海里，她和一个男人依偎着漫步......

　　此后陈海生就隔三差五的给林素清送来栀子花，有时是他自己来，有时是请别人帮忙送过来，那个夏天，林素清一直与栀子花的甜香和芬芳相伴，心里像有只欢快的小鹿在蹦跳，甜蜜的感觉藏在心底，嘴角也经常会不自觉的轻轻上扬。

　　慢慢的，同事们都知道有个海军在追求林素清，可是林素清却不承认，因为男人只是给她送花，却始终没说过喜欢自己。作为一个年轻的姑娘，她更不好意思主动。

　　窗户纸被捅破，是在夏天快要过完的时候。那天陈海生新理了头发，换上一套新买的便装，局促不安的站在供销社的门外等待。

　　林素清脱下工作服，换上自己散发着栀子花香的蓝色碎花褂子，又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好头发，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明亮、脸色绯红的少女，深吸一口气，才红着脸走出供销社的门。

　　陈海生在身后急急喊住她，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：“晚上，我，我想请你看电影......不知道，你，你有没时间？”

　　林素清低着头，视线落在他手里紧紧拽着的两张快要被汗水浸湿的电影票上，心中暗喜，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，只是红着脸矜持的点点头。

　　那晚的电影到底放了什么，林素清已经忘记了，她只记得黑暗中陈海生试探着去拉自己的手，她的手指骤然绷紧，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颤抖，却没有立刻抽走。

　　陈海生像是受到某种鼓励，慢慢转动着手腕，小心翼翼又带着坚定，直到将林素清微凉的手整个裹进自己的掌心，他的手又大又温暖，十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，汗津津的手心出卖了他的紧张。

　　二人就这样静静的拉着手，谁也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心思看电影，电影的声音变得模糊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此刻的温暖与悸动。

　　看完电影后已经是晚上8点多，送林素清快到家门口时，陈海生突然停住脚步，鼓足勇气问：“素清，我，我喜欢你，你......你愿意跟我好吗？”

　　林素清没想到陈海生会突然表白，一瞬间，喜悦和甜蜜的感觉从心底蹿起，迅速蔓延至全身，她的两颊也变得滚烫。

　　她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眼睛，眼神慌乱羞怯的躲闪着，呼吸也变得急促，“咚咚”的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胸腔，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脸，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：“愿......愿意......”

　　陈海生大喜，笨拙的、颤抖得抱住林素清......两人紧紧依偎的身影，被昏暗的路灯拉的很长很长，像一首无声的恋曲，在静谧的夜色里轻轻奏响。

　　那以后陈海生只要有休假时间，就会来找林素清，林素清也会尽力跟同事换班休假，只为和陈海生见面。他们一起漫步在海边，看夜空中闪烁的繁星，听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，诉说着彼此的喜怒哀乐。

　　陈海生给林素清讲述军舰和大海上的趣事，给她带来海螺和漂亮的小海星。那些看似枯燥的海上生活，在他的讲述下变得生动有趣，也让林素清对陈海生的工作多了几份理解和崇敬。

　　那个时候，在供销社工作，体面舒适待遇又好，更何况林素清长得漂亮又能干，追求她的和去她家说亲的人很多，大都是干部家庭的儿子。

　　母亲骂林素清说：“陈海生只是一个穷渔民的儿子，家还在外地，你们结婚后他们舰队要是出海了，谁来陪你？谁来帮忙照顾你们的孩子？我们养你这么大，又给你找一个那么好的工作，不是让你婚后独守空房、去受穷受苦的！”

　　“妈，这辈子我就认定海生了，除了他，我谁都不嫁，我愿意跟着他吃苦受穷，也甘愿在家独守空房等着他回来，求求您了，您和我爸就成全我们吧？”

　　父母生气的把林素清关在家里，不让她跟陈海生见面，可林素清绝食几天不吃饭；陈海生也提着礼品上门求林素清的父母接受自己，抢着帮林素清家里干活。

　　父母到底是心疼女儿的，又见陈海生为人踏实勤快又能干，只能恨恨的对女儿说：“人是你自己选的，以后过得不好别来怪我们！”

　　见父母终于同意，林素清激动的告诉了陈海生，陈海生开心的正式上门拜见未来的岳父母，还带了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挖的栀子花小苗作为定情之物，亲自种在林素清家的小院里，柔声说：“素清，你就像这花一样纯洁美丽......”

　　二人的关系确定下来后，那天傍晚，林素清跟着陈海生去了海边，二人边散步边商量结婚的事。

　　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，军舰的汽笛声悠长而低沉，陈海生搂过林素清，指着远方的大海说：“素清，等下次远航回来，我就打结婚报告，申请休假带你去我老家见我父母，我们结婚一辈子在一起。”

　　林素清点点头，温柔的靠在他肩头，听着他的心跳声混着海浪声，觉得全世界都温柔得不那么真实。

　　原来舰队有规定，战士一律不得在部队内部和驻地找对象，现役期间也不能结婚。

　　相关领导找陈海生谈话，告诉他如果真的想娶林素清，只能在退役以后，服役期间不会批准他的结婚申请。

　　陈海生很苦恼，林素清却安慰他说：“海生，别担心，我可以等你退役，不管等多少年都可以。”

　　当时的林素清没想到，自己的一句玩笑话，竟然一语成谶，她竟然等了陈海生45年。

　　变故发生在1979年的深秋，那天林素清像往常一样在供销社上班，等陈海生休息时来找他。

　　林素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心中很不安，正准备抽个时间去港口陈海生的舰队找他时，陈海生的战友来了。

　　对方递来个牛皮纸袋，脸色凝重：“海生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，转到城里的大医院治疗了。”

　　闻言林素清的脸色变得煞白，腿一软差点摔倒，颤抖的问：“海生......他......他怎么了？”

　　泪花中林素清看见袋子里有封被海水浸透的信，封面上写着“素清吾爱亲启”几个大字，信里的字迹模糊的只剩零星几个字：“素......勿念......”。

　　林素清疯了一般的去陈海生服役的舰队询问他的情况，在哪个医院治疗，却被告知这是军事秘密不能泄露。

　　林素清踉踉跄跄的离开，她不相信陈海生就这样抛下自己，更无法割舍跟他相处一年多来的感情，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！不管他变成什么样，自己都愿意嫁给他！

　　半年、一年、三年......供销社的同事们换了又换，林素清始终站在靠窗的位置固执的等待，总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突然出现。

　　后来她甚至辞去供销社的工作，在港口附近开了家小杂货店，只为能第一时间看到归港的军舰，能从前来买东西的战士嘴里打听陈海生的下落，可惜，每次都让她失望了。

　　父母劝她不要再傻等，给她安排了相亲，她都拒绝了，邻居们的闲话像恼人的蚊虫，在耳边嗡嗡作响：“是不是跟那个当兵的有什么了，不然也不会......”

　　林素清充耳不闻，坚守在自己的小店里，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遥望港口的方向，期待着军舰归港，更期待着那个温暖的笑脸出现......

　　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哭：“你这傻丫头，到底在等什么？他肯定已经不在了，你难道要为他守寡一生？”

　　父母相继去世后，林素清独自一人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，青丝变成了白发，曾经明亮的双眸变得浑浊，苗条的身躯也变得佝偻。

　　唯一不变的是，每年夏季，小院里都被栀子花的花香包围着，那是陈海生送她的栀子花小苗长大后开出的爱之花。

　　45年来，林素清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的呵护着那棵栀子花小苗，栀子花也枝繁叶茂，生机勃勃，长成一颗茁壮的栀子花小树。

　　林素清经常看着那棵栀子花流泪，她的心里也曾经怨恨过，恨陈海生就这样离开她，恨他这么多年杳无音信。可她随即又安慰自己，他一定是有苦衷的，他肯定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。

　　信里写满琐碎的日常：栀子花今年夏天又开了很多花、街角新开的包子铺卖有陈海生最喜欢吃的鲜肉包、台风天救下的小猫起名叫“念生”、还有永远说不完的“我想你”......

　　她急忙躲进屋里，隔着玻璃窗看见小院里洁白的栀子花在大雨中瑟瑟发抖，娇嫩的花瓣纷纷凋零，心疼又伤感。

　　林素清望着玻璃窗上反射出来的自己布满皱纹的脸，白发里零星夹着几缕灰褐，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最底层，里面藏着厚厚几摞当年寄出去后被退回的信。

　　那是陈海生出事后，她寄往他服役的舰队的信，上面“查无此人”的几个大字刺的她的心生疼......

　　转机出现在2024年春天，在档案馆工作的侄女小雨在整理旧档案时，偶然发现1980年东海舰队的伤残记录，其中赫然写着“陈海生，已退役镇海号电工兵，因执行任务致残，转业安置”。

　　小雨给姑姑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的时候，林素清正独自坐在家里喝茶，她又惊又喜，手中的茶杯晃了晃，滚烫的茶水溅落在手背上，却浑然不觉。

　　晚上，侄女送来了档案复印件，林素清目光定定地看着上面的“陈海生”三个字，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。

　　她拿着复印件去了市档案馆、前东海舰队，辗转打听到了当年陈海生住院的医院，向每一个知道当年那项任务的人打听，翻遍所有的资料，终于在1983年的户籍迁移记录里，找到了“陈海生，迁往福建平潭”的字样。

　　侄女劝她：“姑姑，也许他已经有了妻子，你去了会很尴尬，只要知道他的下落，知道他还活着就好，何必千里迢迢去找一个消失了几十年的人？”

　　林素清红着眼圈说：“我要亲口问他，为什么这些年不联系我？就算他真的已经变心另娶了，我还是想看看他，哪怕只是看一眼就走，也能了却我这45年来的执念。”

　　眼看着火车快要到站，她紧张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衣角，眼神时而望向远方，透着期待与憧憬；时而又落在电子设备屏幕上自己已不再年轻的容颜上，心里满是不安和伤感。

　　她不知道，等待着自己的，是什么？她是那么的渴望见到陈海生，却突然又感到很害怕，这种复杂的感情交织，让她的心情五味陈杂。

　　终于，林素清按照档案上登记的地址，辗转找到陈海生老家的平潭的一个小渔村，海风带着浓烈的咸腥感扑面而来，林素清深吸了一口气，仿佛又闻到陈海生身上那股熟悉的海腥气。

　　“他家就在后山坡那栋旧房子里，他父母早些年去世后，那栋房子就空了下来，现在已经倒塌了。听说海生受了伤，退役后被部队安排在干休所，具体在哪里不知道......”

　　林素清踉跄着走向后山坡，看见那座在海风的侵蚀下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，触景生情忍不住黯然泪下。

　　擦干眼泪后，她又对自己说，这是个好消息，说明陈海生在被部队好好的照顾着，只要他还没死，他们就会有重逢的那一天！

　　她已经等了45年，在她生命剩下的不多的日子里，她一定要找到他，亲口问他为何需要如此对待自己。

　　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电脑键盘上敲击了一会儿后，问到：“请问您是他什么人？”

　　工作人员欲言又止，叹息着说：“情况不太好，您要做好心理上的准备......”